代号D（十）完结
NOON 12:30
中午的阳光洒在身上还是让人微微有些困倦，以至于当办公室的门在禁不住长久的敲打而被主动推开时，木子洋都没有睁开眼。
“嗨，我就想着你这会估计正困着呢。”
再浅薄的睡意竟然也酝酿出了些许起床气，木子洋皱着眉头睁开眼，看到了举着手机笑眯眯的岳岳。
刚要张嘴，岳岳就又出声打断了他：“先别又着急上火的，有正事给你说。”
“刚才有几个在朱正廷那边有点视野的弟兄们来给我说，朱星杰最近这段时间好像还是在弄U盘的事，今天按着朱星杰的意思，朱正廷收拾了身边一大部分得力的人手，出去‘请’人去了。半个小时之前刚走。”
听着岳岳说话，木子洋的眼神慢慢变得清澈起来。
“有林彦俊吧？”
“有。”
朱星杰对这件事的执着程度，有点超出了木子洋的想象。原本他以为，不论是考虑到朱星杰本身优势的处境还是U盘里的加密设置，都不需要他再如此费神费力了。朱星杰闹这么大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？
“他们请去哪了？”
“这个暂时还不知道。那几个弟兄跟着去，也得等到了才知道安排。不过我给他们说了，到地方就来个消息，估计再等一两个小时就有信儿了。”
木子洋点了点头，随手打开了电脑。
“你先去歇会，然后联系几个身边的人，做点准备。”
“得嘞。”
木子洋从岳岳身上移开目光，眼前被打开的电脑页面上，一个文件夹的命名，赫然标着“林彦俊”三个字。
顺着之前的一点想法沿着ip地址查过去，结果是怀疑不断被放大，以至于之前许多看起来稀松平常的举动，都被自己拎出来过滤了一遍；现在朱星杰又把这么多事外人牵扯进来，无论背后有什么没告诉他的事，都不能额外生枝。
将文件夹投送到手机上，木子洋又一次缓缓闭上了眼。
只不过这一次，再没有了所谓的困倦感。
PM 13:00
城郊仓库。
“你们到底要干什么？亮亮呢？你让我跟我儿子见面！”
积尘已久的仓库地面，不仅被踏入的凌乱脚步荡起了灰尘，甚至好像被吵闹的单方面喊声，激得微微颤抖。
“我们应该从来没什么交集吧？小伙子，你无缘无故把我们这些人绑架到这里，且不说违法犯罪的事，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呢？”
相比起甄贾两家子女的不冷静，两位年纪不小的老太太倒还算镇定。
可架不住朱正廷软硬不吃，永远挂着标志的笑脸。
“阿姨，没打声招呼就把您这些人请来是我们考虑不周，刚才多有得罪，等回去了我会好好教训他们的。不过这当然不算什么您口中的绑架，我们的确不认识，不过把您这些人请来当然是有些熟人想要一会，准备得一时仓促所以才这样，实在不好意思。这里环境不太好，劳烦您在这儿稍坐一会，自然就有分晓了。”
“你少在这假模假样的，谈什么事需要把小小年纪的孩子带过来！你们到底要干什么！”
朱正廷抬眼，出声的是贾明的女儿。
冒失的样子倒是跟她爸有点相似。心下暗自想着，朱正廷对着一群人毫无反应。
之后无论是吵闹还是请求，都抵不过徒劳无功。
你们，等着就是了。
“甄叔贾叔，不好意思啊，刚才走的时候一不小心把门锁上了，一句安排都没说，让您干等了这么久。”
“哼。”
被弄到了这一步，饶是甄远道一个算是理智冷静的人，都有些生气上火了。
朱星杰实在太不把他们放在眼里。
“这些天实在是麻烦你们了，以后当然不会有这些事，就当是我赔罪，叔叔跟我一块吃个饭吧？”
明明是询问的语句，说出来却怎么也掩不住肯定和强制的感觉。
甄远道还没顾上说什么，就被朱星杰和他身后跟着的人“簇拥”着，向着公司门口走去。
他怎么隐隐觉得，这像是一场鸿门宴呢？
这个当初他们以为不敢翻多大浪的小子，背后到底都打了些什么算盘。
甄远道不得而知。
PM 13:30
这一次重案组的进度，实在有些缓慢。
距离正午时看到D的消息并且忽然拿到神秘的U盘到现在，已经过了将近一个半小时了，可办公室内一组人，还没有查明为什么D无缘无故的，要发来这样一份奇怪的人员名单。
而碍于重案组一开始就是在私下跟进华晟和背后的一干事，尤长靖最后犹豫再三，还是决定不借助交通组的摄像头记录，查询这些人的出行情况。更何况，看着那个U盘里的文件，他们一时就需要时间消化。
不知何人写下的电子日志，一遍读下来，一些文字印证了先前的猜测，还有些内容，更是揭开了不为人知的一面。
没人知道这些东西出自谁手，日志也不等价于证据，但看到之后，尤长靖还是确定，他们最初决定的私下调查不是毫无意义的。
至于陈立农，自从将U盘插上了电脑打开页面的那一刻起，微微抿起的嘴角就再没有扬起过向上的弧度了。
“农农，怎么样了？”
初打开U盘后，陈立农将电子日志导出，一干人忙于记录信息和备案，过了一个多小时之后，尤长靖发现陈立农还在电脑前敲敲打打。
“U盘里有一个隐藏文件夹，加密程度很高，密钥也很复杂，应该是个专业的人的设置，我……我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。”
“没事，放轻松，慢慢来。”
尤长靖知道此时要给陈立农绝对的时间和信任，没多说什么，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，桌面上摆着的，就是刚才他们整理出的结果。
华晟在朱星杰接管的这些年，黑白通吃，不仅靠此扩充着公司的资本，还趁着太多机会打压与其相争的人。U盘的所有者要么是日志的撰写人，要么就是偷偷将这一切拷贝了出来，同时为了安全起见，将更重要的文档加密处理了。
可送来快递的是谁呢？
U盘中显示的时间已经是一年多前了，按理说报警……
等等！一年前！
这难道就是周千盈的U盘吗！
忽然想到这个的尤长靖，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，可缓过神再想想，越发觉得一切说得通。
对，周千盈毕业于M大机电学院，可以对计算机了如指掌；她为了防止自己守不住U盘，将一部分重要信息加了密；之后周千盈身死，这个U盘下落不明，现在看来，是交到了其他可靠的人的手中，至于今天他们收到了这个U盘……
那是不是就意味着，这个保管人可能出现了变故？
D的消息！
甄远道和贾明是先前千达的老股东，那么若是周千渝也预感自身难保，到头来很有可能U盘会在他二人手中。
华晟最近要收购千达了……这两位老股东，会不会遇到了什么事……
“陈立农！先去平台联系一下D，就说我有事要给他说，希望尽快回复！”
尽快，希望他们不会错过什么。
寂静得有些压抑的车内，坐在后座的甄远道和贾明二人，死死盯着副驾驶位置上的朱星杰。
距离他们离开华晟坐上车已经半个小时了，眼前丝毫没有抵达某个地方的迹象。两个人虽然手机在手，但在会客厅内犹豫再三，也没有联系家中人或者报警。
毕竟妻儿老小只会徒增担忧，而他们也没被朱星杰怎么样。
“嗡——”
震动的是朱星杰的手机。
可他没有接。
“甄叔，贾叔，吃饭之前我想先去一个地方，那里应该有能让您二位愿意说实话的筹码。”
“不如看看他们是谁？”
伸向后方的手机页面上，赫然是仓库中一干或坐或立的人。
黑色轿车加速行驶，密闭的玻璃隔绝了所有质问、慌张抑或试探的声音，只留下目的地的方向，越发清晰。
朱正廷放下手机，再次满意地笑出声。
“一切按计划，去给他们点水吧。”
“好的哥。”
与此同时，靠在一旁的林彦俊微微抬眼，不着痕迹地拿出手机，几秒后，又从草稿箱内，对不知名的号码发出了一条消息。
信息发送成功。
确认删除？
确定。
PM 14:00
基本过了餐时的咖啡店终于恢复了平静，秦奋还在忙碌着最后的打扫，韩沐伯从吧台下拎出电脑，登陆上了熟悉的页面。
“重案组那帮小子果然又来找人，他们是不是以为平台是上帝视角啊？”
秦奋在摆杯子。
“还有事要说，事都捋清楚了吗还来说。”
秦奋在翻找洗手液。
“他们就打算一直这么坐着？哦不过现在也还不能……”
“啪。”
秦奋踢翻了一个高脚椅。
“秦奋你给我过来！”
“你又叫我干嘛呀，我身为一个不赚钱的苦力，刚刚忙完好不好。”
韩沐伯忍住翻白眼的冲动，耐着性子让秦奋进了吧台。
“你，把这些东西，和手机上的这个，都给我看了，然后我给你说点东西，帮我打个电话。”
“这是……”
“赶紧看，少废话。”
PM 14:30
饶是办公室里的冷气开得十足，陈立农的短袖还是湿了小半。将近两个半小时了，他终于看到了结束的迹象。
手指略带试探性却也毫不犹豫地点下回车键，陈立农吞了口口水，等待着电脑的反应。
下一秒，几个文件夹蹦了出来。
陈立农忽然间好像卸下了全身所有的力气。
“组长，快来看……”
“农农你解开了！”
眼看身边又要围上一群人，陈立农直接从电脑前移开，为他们再腾出点空间。
他还在想刚才敲代码时是不是饶了弯路。
所以甚至没有注意到身边一堆人惊诧的语气。
“账目报表……地点……组长，这算直接证据吗？”
尤长靖一时没有接话。
陈立农打开的文件夹里的内容，算是没有出乎他的意料。
不到一年的账目表，时间上比较短，而且也不是华晟公司的内容，更像是朱星杰手下的组织里，某几个盘点的资金来往，大概是周千盈当时没有太多的时间，所以也很难做到筛选和保证数量。
但已经算是比较有价值了。今天一切都还未知，但如果他们以后还有机会的话，就可以从这几个窝点下手了。
“老样子，导出来先记录备案，保证效率，move on”
说罢，尤长靖走到了陈立农身边。
“农农，辛苦了。”
“叮铃————”
……
“组长，有人找你！”
尤长靖接起了电话。
“你好，我是尤长靖。”
“长靖，我是秦奋。”
“你现在暂时先不要出声，别让组里的其他人知道是我打来的电话，白白又增加紧张的感觉。”
“我知道你大概有事情要问我，也可能还有些事没有弄明白，日后有机会的话我可以给你解释，但这个机会能不能保留住，需要看今天。”
“我刚在平台上看到了D给你们发的消息，也联系了D，你也应该大致猜出来了一点脉络，那就是你想的样子。”
“一会儿我会发给你一个地址，从现在开始，除了你们正在进行的文件整理的工作外，所有人不接受外调指令并保持待命状态，下午会有一个时机，时机是什么，来了你自然就懂了，到了那时候，你们就出发去到那个地方。”
“记住，全组警力出动，而且临出发前上报处里，申请调用警局其他警力，出发后警力的调度你不需要费心。”
“最后还有一点——去的时候记得拿上今天你们收到的U盘，然后，如果在那里你见到了林彦俊，”
“把U盘给他。”
原本尤长靖听着熟悉的声音，只是心情有些复杂，甚至还沿着秦奋的只言片语稍稍做了些揣摩；而当最后一句话传进了他的耳膜后，尤长靖手指骤然握紧听筒，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一点声音。
“长靖，这是命令，而且你自己需要考虑，现在做出选择的时候到了——”
“你要选什么。”
话音落下电话便被切断，忙碌嘈杂的办公室内也没人注意到尤长靖的愣神。尤长靖的手还紧紧抓着听筒，他忘记了秦奋其实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不是他的副处，却被一句“命令”占据了大脑；他忘了去想为什么秦奋会知道他们收到了U盘又是怎么知道了一个隐晦的地点，满脑子反反复复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：
把U盘给林彦俊……所以林彦俊在那里……
你要做出选择了……所以是不是就像很多警匪片里那样，反水的人最终还是要手握被判定的由头，到头来由重案组的组长带领着，把一切结束。
曾经自己一直逃避着的东西，原来躲在了今天，要面临一个选择。
PM 15:00
黑色轿车抵达城郊仓库的门口时，原本整洁的外表因为颠簸，已经被微微蒙上了一层尘土。四周不知怎得就出现了毕恭毕敬的人们，打开车门，迎接朱星杰的到来。
而其后，还有面色不快的甄远道和贾明。
铁门被推开发出了刺耳的吱呀声，同时唤醒了门内外人的神经，进而不一会，仓库里就响起了无聊的叫声。
“远道！”
“老贾！”
“爸！”
甄远道狠下心把自己的目光从远处的亲人身上移开，恶狠狠地射向背对着自己的朱星杰，压低声音开口道：“朱星杰，你竟然敢绑架我们。”
回答他的只有嗤笑声。
紧接着，甄贾二人被推搡到一众人前，阳光透过墙上破碎的洞口照在脸上，印下了钢条的影子。
“你身后的这些人现在完完整整，我什么都没对他们干，所以你没必要拿着‘绑架’的帽子来压我，之所以把他们请来，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您二位实在不配合。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，我想要的只是U盘，所以既然在华晟您想不起来，那我只好换个地方，再多请些人来，这样子说不定能帮您想起来U盘在哪里。”
“现在是三点，甄叔，贾叔，咱们兜兜转转几天了，你我都在想什么大家心知肚明。半个小时，我给您二位半个小时的时间，随便聊随便想，我只用知道U盘在哪里就行。如果半个小时之后您还是说不出来的话，那年纪大了脑子不太好使，我作为‘小辈’，只好为您二位安排个合适的去处了。”
说罢朱星杰毫不在意一瞬爆发的吵闹声，转身走向了仓库二楼。而拐角的阴影里，林彦俊缓缓握紧了手。
还有半个小时。
朱星杰上到二楼后，手机上的来电页面还没有中断，他盯着来电显示盯了不知道多久，到最后还是按下了接听键。
“什么事。”
“原来你现在对我就这么冷淡了吗。”
刚才在一楼朱星杰的嗤笑声，现在拐着弯又透过听筒回到了自己的耳朵里。
“你木子洋可不会有闲心来找我聊天，怎么，太阳今天从对面出来的？”
“我就说嘛，朱星杰这个人可不会变，说话的语气，还是以前我熟悉的老样子。”
朱星杰皱着眉头刚要继续说话，木子洋的声音便再次响起：
“我当然不会找你说闲话，现在估计你看遍身边，也难想我木子洋怎么样。”
朱星杰眉头皱得更深了。
“不过今天你好像有点要紧事要做，为了防止出岔子，我来给你说个无关紧要的小事。”
“朱正廷身边有个叫林彦俊的人，可能‘鬼’了，或者说从一开始，他就是。”
“挂了电话我给你发个东西，爱看不看爱信不信，今天没我的事，劳烦你费心？”
还是熟悉的笑声。
“挂了。”
紧接着，一份文件跳出。
朱星杰缓缓扫过打开的页面，脸上没有一丝表情。木子洋这个人太计较，一件事到现在还是过不去。至于他说的这个人……
反正只剩半个小时了，不是吗？
PM 15:30
相比起自己上楼前的吵闹，再下来时，一楼安静的场面倒是让朱星杰眉头一挑。
“甄叔，贾叔，想得怎么样了？”
回应的是沉默。
朱星杰倒也不急，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扫视着眼前或熟悉或陌生的脸，顺便还看了一眼靠在墙边的林彦俊。
都没什么动作嘛。
“小子，如果我们把U盘给你了，你保证之后再不纠缠我们。”
“当然。”
甄远道缓缓站起身，也不顾身后微弱的哀求声向着朱星杰走去。
“U盘……在我家，不过，位置不好找，我也不想让你们进去，我回去给你拿U盘，你放了他们。”
哦？
朱星杰点了点头。
“好，那麻烦甄叔再跑一趟了，不过你回来之前其他人当然暂时还需要在这里，这没得说，对吧？”
甄远道见朱星杰直接说断了商量的退路，摆了摆手，就直接向着门口走去。
“派一个人去送甄叔，其他人还留在这里。”
朱正廷点了点头，刚要叫身边一个人，朱星杰的声音就再次响起：
“那个人，林彦俊，你去。”
看不清波澜的眼神相汇，四目冲撞间是彼此难以揣测的各怀鬼胎，林彦俊缓缓站直身子，下一秒就微微低下了头。
“好。”
PM 16:30
一路上甄远道都死死地盯着斜前方开车的林彦俊，仿佛要把自己眼中的年轻人看出一个洞。
“快到了。”
林彦俊突然之间的发声，倒是让甄远道有点没反应过来。而看向窗外，甄远道才忽然间发现，这好像不是前往自己家的路。
“你好像走错了。”
甄远道一时摸不清情况，只好先轻声试探一句。
“能给我描述一下那个U盘的样子吗？”
车却还是稳步前行着。
短暂的沉默后，甄远道轻轻开口：
“KINGSTON，黑色翻转型，32G。”
微微点头，林彦俊手指扣了扣方向盘，最终似乎下定了心：
“今天估计你费了不少精力，一会到了前边的路口你就下车，往前走100米左右就是Z市警局，进去直接说你要找重案组的人，然后把今天的经过告诉他们。”
“你…你知道我把U盘寄到警局了？”
车子忽然被打了一个小幅度的急转向。
甄远道自觉失言。
摆正方向盘恢复正常行驶，林彦俊微微抿起嘴角，露出了一个浅浅的酒窝。
“现在知道了。”
“你……”
“你现在身边也没有手机，所以到了警局说完情况之后就呆在那里不要乱走，这件事本身你就不能处理，所以也不要跟着他们再回去。”
“那贾明和他们……”
“你当警察是干什么的。”
甄远道被堵得不知道说什么好，忽然却又想到了一点。
“那你，你是……”
“我什么都不是。到了，下车吧。”
看着甄远道微微有些踉跄的背影，林彦俊眼神晦暗，脸上没任何波动。手伸向两座间的暗格，抠出套头吸烟层，下方赫然装着好些形式各样的U盘，稍微翻找了一会，一个十分类似甄远道所描述的U盘被拎了出来。
紧接着，林彦俊掏出手机，再次给同样的未知号码发送了第二条消息。
信息发送成功。
是否确认删除？
确定。
“喂？”
“长靖，时机到了。”
“组长，外边有个自称叫甄远道的人点名要见重案组，说他的家人被绑架了。”
“……让他进来。”
短暂叙述后——
“子异！Jeffrey！按照刚才我给你们说的分工，带着人去城郊仓库！”
“好。”
办公室内是忙碌的临行整理，尤长靖最后一遍检查了自己随行的配备后，走到了陈立农身边。
“农农，准备上报警局调用警力，直接去城郊仓库，让他们抵达附近埋伏好后联系我。然后——你等我们回来的时候，试着查一下，D的ip来源。”
“什么？”
尤长靖没有理会陈立农惊诧的眼神和语气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，头也不回地向着门口走去。
这次，是求结果的路，因为刚才在甄远道说完全部的情况后，尤长靖又多问了一句话。
“所以你是怎么回来的？”
“朱星杰派了一个人带我回来拿U盘，但那个人放我走了，什么也没说。”
“你知道他是谁吗？”
“不认识，不过听朱星杰叫他的名字，好像姓……林？”
“……好，我知道了。您在这里先好好休息。”
他愿意相信这一切如他所想，一会开快点，说不定就能赶上了。
一定不能错过。
我不做那什么狗屁选择。
PM 17:30
林彦俊把车停在到达仓库的最后一个拐角处已经很久了，他需要在这里呆一会补上假装的时间，然后再把计划好的安排最后过一遍。
手指转着U盘反复把玩，林彦俊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，余光却从后视镜看到，有几辆车离自己越来越近。
然后几个急转弯，便没入了杂乱的草丛。
是重案组的人吗。
扫了一眼便没再放心上，林彦俊继续低头想着事情，不一会却被敲玻璃的声音拉回了思绪。视线转移，林彦俊的手指缓缓停止了运动。
尤长靖站在车门外。
犹豫了一会，林彦俊还是放下了车窗，说话的语气冷淡且僵硬：
“干嘛。”
他不知道尤长靖从下车到走到他车前其实经历了难以言表的挣扎，以至于看着车窗缓缓下降的过程，尤长靖握着U盘的手都在止不住地颤抖。
他还能再看到这一幕吗？
“咳……这个给你。”
把U盘递进车内时，尤长靖明显看到林彦俊的眼睛骤然睁大了几分。
于是心下苦涩更重。
“我们必须把他们一网打尽，今天……是最好的机会，你拿着这个，然后……”
喔，所以是把我当成了诱饵对吗？
林彦俊自始至终都不敢抬头看向车外人的脸，这会低着头，仗着额头前的碎发能挡住不少视线，竟然有些轻松地笑了出来。
也对，等了这么久，不就是为了今天这样的场合吗？
隐藏在身侧的右手缓缓握紧，指甲嵌入手掌带来的痛感扫平了最后一丝拘谨，再度开口时，林彦俊的声音是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冷静：
“谢谢。”
注意安全。
PM 18:00
仓库的门再度发出“吱呀”的刺耳声音，日已西沉，仓库里一时竟然有些晦暗不清。
最先有反应的是朱正廷。
“彦俊！U盘……”
“拿到了。”
朱正廷微微松了口气。
“甄远道呢？”
可紧接着响起的朱星杰的声音又绷直了他的神经。
……
“拿完U盘后他情绪不太稳定，后来有了几句口角，他犯了高血压。”
“什么？我爸的高血压又犯了？！”
配合得不错。
“情况看起来有点严重，我就把他送去了医院，然后叫了另外几个人在那里守着，所以有点耽搁了。”
“唔……这样啊。”
朱星杰微微点了点头，便不再作声。
气氛一时有些凝重。
朱正廷皱了皱眉头，先从林彦俊手中拿走了U盘，又快步走到了朱星杰身边将其递上，最后轻声说道：
“哥，那这些人……”
朱星杰侧头打量了一下手中的U盘，忽然扬声喊了一句：
“赶紧下来吧，在这装什么大爷呢。”
这里还有别人吗？
林彦俊正暗自疑惑，二楼楼梯再次响起了“吱吱呀呀”的声音，不一会，一些人出现在了林彦俊的视线里。
是木子洋那帮人。
下来后木子洋脸上带着笑意，视线倒也不扫周围的人，看着朱星杰伸出了手。
下一秒小小的U盘便飞了出去。
木子洋从兜里掏出转换器，将U盘插到了手机上，不一会，便抬头对朱星杰说道：
“是。”
林彦俊这才反应过来，趁他不在的时候朱星杰叫来了木子洋，专门用以检验拿回来的U盘的真伪。要不是尤长靖给了他真正的U盘……
很多事的两面性，真的太难判定了。
而一旁的朱正廷正想再走近林彦俊一点，仿佛有什么事要说，就听到了朱星杰的声音：
“贾叔，阿姨，不好意思今天把你们请来这里叨扰了一番，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了，我叫人把大家都送回去，改日我上门赔罪。”
“赔罪当然不敢劳驾少董，只是以后希望我们两家，跟华晟再不会有什么交集了。”
“那是当然。”
话已至此也算是暂告一段，朱正廷刚要上前准备安排人手，就听见朱星杰叫住了自己：
“朱正廷，你在这呆着就行，不用安排。”
这是什么意思？
“我让你带的人你带了没？”
话是对木子洋说的。
“你觉得呢？”
“少废话，那还不安排。”
然后林彦俊便看到，岳岳带着不知何时来到仓库的一行人，上前将甄贾两家人分分总总，一波喧闹后便离开了仓库。
朱正廷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。
不对劲，有问题。
林彦俊还没顾上反应，只感觉腿窝被人狠狠扫了一腿，刚因零落的脚步而被荡起灰尘的地面，又迎接了林彦俊身子倒下的闷哼声。
然后腰窝便又是一脚。
“哥，我不是说了至少今天先回去，你就不能给我点时间让我处理一下吗？”
朱正廷的声音刮在林彦俊的耳膜上，隐隐还有些回响。
“朱正廷，好像是这一两年稳定了一点，所以我没怎么讲过规矩，之前这种事怎么办的，你是不是都忘了。”
朱正廷一时语塞。
林彦俊此时再怎么迷糊，也能大致猜出来现在是什么戏码了——虽然还没想通为什么，但大概自己是露了些马脚。
妈的。
手扶着地刚想试着爬起来，背后便又是一脚，林彦俊缓到最后，只能半跪着微微喘息。
下一秒，裤兜里的手机被抽了出来。
被强行拽过胳膊按下指纹解锁，朱星杰接过手机，没有急着翻看里边的内容，眼神还流连在林彦俊身上，最后手一挥，几个人便蜂拥而上开始舒展筋骨。
待到拳打脚踢的声音停止的时候，朱正廷已经摸不清楚林彦俊的情况了。
“东西删得倒是都挺干净，”林彦俊没听错的话，朱星杰言语间好像带着一点笑意，“我这里素来讲究‘宁可错杀也不放过’，所以当然没有听你解释这个流程；至于你可能现在还在想哪里出了岔子，我倒乐意给你做个解释。”
“下次想联系人也找点靠谱的，ip地址都不加密，未免有点太不把我们当回事了。”
“本来今天想着威胁那两个死老头子，结果到最后成了你撞枪口上；倒是谢谢你还真把U盘拿了回来，不然还得费事。这个仓库，就是你的临别地了，没记错的话，那什么狗屁警局派过来的人可是不少，到那边记得给他们说一声——”
“当年秦奋没能把我爸拉下来，现在，谁都更不可能从我这，撬动任何一点。”
“走。”
仓库大门再度被关上时，还额外传来了从外边落锁的声音。透过窗洞照进来的光越发暗淡，林彦俊盯着那里，只知道又一个夜晚马上就会到来。
从前想象过很多画面，到了这一刻却根本没有走马灯的体验，只剩下胸腔里的闷痛刺激着神经末梢，至少告诉自己体征仍在，却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。
林彦俊懊恼今天有些大意了，可转念一想，自己或许从一开始，在这里就没有过什么所谓的主动权。所以直到这一刻才想起来仓库大门旁边的侧壁上，似乎喷有显示贮藏易燃易爆化学物品的标识，心下也没什么多余的想法了。
有时候自私一点，能结束已经很好了。
所以他不知道岳岳带领的一行车刚开出一公里左右，便被警局调来的警力截下；也没听见朱星杰一行人从反方向离开后，沿着仓库的墙壁，传来了重案组刑警科的脚步声；更不知道外边有一个人在疯狂地向大门跑去，不顾任何人的阻挠。
他只听见类似倒计时的“滴滴”声越发在耳边清晰，被扔在一旁的手机不知道怎么着又亮了起来，锁屏的壁纸明晃晃地露在了空气里。
林彦俊有点想笑。
他还有最后一个秘密，如愿没有被发现。
锁屏图案上的字母D，陪着自己度过了似乎很久很久的时光，在曾经人身自由且安全的时候，被无畏的人当成了日后证明身份的信物。
所以天真地觉得就算殉职，也是浪漫的英雄主义情节。
它是未经世道沧桑还喜欢笑的时候露出的酒窝：Dimples，取个首字母就好；可现在看来，刑侦上最高校级的Rank D，也不过如此嘛。
身后好像有火光沿着角膜缓缓蔓延上了眼球，曾经看的热血情节，也算是随着时间被磨平了激情。
“林彦俊——”
好像还有人在叫我的名字，
这就足够了。
-end-
小番外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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